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说话？

2016年9月，谢家湾小学一改过去常年都由孩子们自带餐具到学校，老师们统一分发饭菜的就餐模式，变为全校几千名孩子全部进行自助午餐。

一时间，从教会孩子们握勺子取餐、就餐礼仪、营养搭配到排队规则、进出人流走向速度、餐具选择清洗消毒等等诸多细节，不仅仅成为了新的困扰课题，也成了小梅花课程生活研究、实践、创新、完善的重要部分。

一年半以来，大家遵守规则排队，自取托盘、菜碟、汤碗、勺子、筷子等餐具，自己根据需要取米饭、菜品、汤汁等，然后选择就近有空的位置落座就餐，遇到一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老师们、同学们，选择一些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边聊边吃。几千名孩子们每天错时错峰来到餐厅，一个半小时之内就很淡定地完成了整个自助餐流程。

渐渐地，午餐变成了一种自在自主地休闲交流机会和平台。

我每次排队取餐后选择座位时，总有孩子邀请我与他们坐在一起，偶尔会主动向我介绍坐在他们身边的来宾（驻校研修或来访问的校长、老师们），也会很开心地交流班级的、课堂的、家庭的各种趣闻。当然，我要应对她们各种稀奇古怪地提问，也要接受她们观察入微的监督和提醒，最多的尴尬就是我有短信电话来了，我有时会担心耽误事情而看手机，孩子们常会佯装批评地瞪着我或拍着我的肩说：希娅校长，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在这里，大家逐步讨论形成了一些共识：吃饭时不摆弄头发、不抠鼻孔掏耳朵、不挑食、不嬉闹、不大声说话、排队时不插队等；慢慢养成了饭后要收拾干净餐盘、餐桌并分类有序归还餐具等习惯。

但始终餐桌总有不够干净的时候，偏食的孩子取餐过少的时候，尽管大家约好说话的音量控制在离你身边最近的人可以听见为宜，但总是 有些音量控制不够精准，说话声音偶尔会有一些分贝过高的情况。

于是，这一学期中期，开始由学生轮流值日的方式对餐厅进行管理，主要针对大声说话的问题。餐厅里除了往日排队取餐、分散落座就餐的孩子们外，可以看到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值日生在来回巡视管理同学们就餐，他们表情严肃地非常负责任地敏锐地巡查捕捉着那些违规的同学们，及时进行提醒和记下违规的同学姓名。

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餐桌收拾的干净程度提高了，餐厅的噪声也明显降低了。

一个月以后，餐厅就餐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依然是从运动场上、课堂中、阅览室、书画室等走出来，依然是洗手后错时错峰来到餐厅的孩子们，脸上却少了许多这一年多以来就餐时的那份期待和放松的表情，即便是坐下来吃饭，也不再有往日的惬意自在了，还是会遇到熟悉的陌生的老师们同学们来宾们，想打招呼想沟通两句，却常常迟疑一瞬间后放弃了。

大家都埋头自己吃自己的饭，即便旁边的老师同学主动聊起，也只是简单的点头摇头应付，同时眼珠左右轮转、四处打量，不停地张望值日生是否在旁边是否会被记名字。为了保险起见，有些班级的班主任索性规定吃饭时间不准说话了。我多次提醒值日的孩子们不要老是板着脸记名字，提醒一下就行了。可是值日生们老觉得自己任务艰巨，要严肃查处才行。显然，值日制度的存在给孩子们就餐带来了较大的心理压力。

纪律是好很多了，餐厅也安静了很多，餐桌也整洁了很多，可是孩子们对午餐的向往期待少了很多，开心互动、惬意交流的自在舒服少了很多，熟悉的、陌生的相遇之间发生的故事也少了很多……看到孩子们因为怕值日生记名字而变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大家因为一个学校管理的小细节改变而被改变着生活方式和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在我的印象中，从幼儿园开始，大家通常会教育孩子们吃饭时候不要说话。可是，无论是机关干部职工食堂、高校师生餐厅，还是在咖啡厅、茶楼、饭店就餐的人们，几乎没有完全的鸦雀无声，即便是高级优雅的西餐厅也是可以低声交流的。而我们成年人也常常把吃饭作为交流沟通的契机，为什么我们要唯独要求孩子们就餐时一言不发呢？

其实，回忆着在过去一年多没有值日生的自助餐时光里，偶尔有不守规则的、取餐时饭菜量过于偏少的、不收拾餐桌餐盘的、说话声音过大的等等不良情况，都会有身边的老师、同学善意地提醒，也有较好的引导效果。

于是，一周以前，我又和老师们一起讨论，这样的管理方式是否科学合理？仅靠值日生监管逼出来的生活习惯会成为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积淀的优秀素养吗？不是说成长就是把音量调小的过程吗？也许始终有孩子餐盘餐桌没有收拾干净、兴奋时说话偶尔音量偏大、取餐时有点偏食、因为想挨着谁坐而抢座位等状况，但这些不就是教育生活的味道、机会和载体吗？我们对孩子们的教育，不管是关乎思想情感、道德法治，还是关乎知识技能、关键素养、核心能力等方面，越是与现实生活距离越远的，甚至完全背道而驰的教育方式，往往可能往往是收效甚微甚至事与愿违。

又一周过去了，孩子们逐渐发现就餐时没有了值日生严肃监管、记录违规同学名字了，眼神又开始明亮起来了，脸部表情渐渐放松了，取餐、就餐、还餐具时多了许多随意地彼此点头问候微笑示意。

当然，餐厅里说话音量自然也就大一些了，餐桌偶尔也有没有收拾干净的地方了，这些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和程度中，戒尺呵斥约束和生活体验感悟一定会形成不一样的校园生态，我和伙伴们都愿意这样每天每个环节陪伴着、提醒着、引领着孩子们成长，愿这样的过程里，丰富多彩的学校生活方式中，孩子们脸上的微笑再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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